偷偷遮掩自卑却温柔了好眠

【珉佑】或许吧(글쎄)上

>>现代向
>>破镜重圆梗
>>旧文新修 微ooc

#


1.

全圆佑和朋友们从烤肉店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下雨了。几个女孩子不自觉地喊冷,而虽然作为男生,但是只套了一件圆领和薄外套就出门了的全圆佑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你们怎么回去?”

各自确定了回家的方向,几人同行,互相挥手告别,权顺荣有车,又是免费搭送全圆佑的老好人角色。

“估计你一个人磨磨蹭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权顺荣这样说道。

入秋后昼夜温差大,秋雨一飘更显萧瑟。坐进车里,权顺荣摁开了音响和暖气,全圆佑仿佛解脱了一般吁出一口气。

“好冷啊。”

是好冷啊。

周末前夜,周五的晚上,即使夜深了,城市里依然灯火通明,川流不息,市中心的广场区车辆堵成了长龙,权顺荣和全圆佑两人也不幸陷入了这泥潭中。

权顺荣扶着方向盘无聊地跟着音乐打节拍,手指一起一伏,敲出闷闷的响声,他扭头看了一眼全圆佑,发现他意兴阑珊地刷着SNS主页。

“今天看你好像兴致不高,因为提起了那个事么?”

他问了一句,全圆佑懒懒地拽着安全带坐起来,没有看他,把手机揣进口袋。

“我刚发现,今天是我单身一百天。”



权顺荣闻言哑然,本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回去,望着闪烁着数字的信号灯。

今天出来聚会只是因为他们至亲圈子里的其中一个女生要结婚了,约了大家出来,宣布这个好消息。二十五岁都不到,对于他们这群注重享乐的年轻人来说,这个年纪结婚总觉得太早。

“不过啊,话虽然这么说,如果我们中间有人结婚了,其他人也会莫名其妙地开始跟着着急的。”

有人这么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附和,在场除了那女孩子之外,其他都是单身,于是话题又转向了“关心每个人的情感近况”。

“因为婚礼要准备很久,所以应该在年末办吧,冬天最冷的时候——我挺担心穿婚纱会感冒的。”

女生说着,全圆佑点点头:“不过冬天也好,那几个出国的家伙有圣诞假期,可以赶回来参加婚礼。”

“出国的?也没几个吧。”

“珉奎哥?”

崔韩率眨巴了一下眼睛,天真地应了问话,对面权顺荣看到全圆佑微不可察地表情僵硬后,瞪了前者一眼,崔韩率抿抿嘴自知失言,又低了头喝他的饮料。



全圆佑和金珉奎分手了,一个星期后,金珉奎就飞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

他们俩的感情平平稳稳处了三年,当所有人都以为不久之后自己会在荷兰或别的什么国家参加这两个兄弟的结婚仪式的时候,他们分手了。

“珉奎他……估计是挺恨我。”全圆佑说完,看了权顺荣一眼。

“怎么了你们俩到底?”

有人投来真心而担忧的目光问道。全圆佑却语气平淡,淡淡地回答:“分手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网络上,生活中,消失得干干净净——本来啊我以为他去了美国,是时差的问题,后来胜澈哥告诉我我才知道,我被他SNS拉黑,聊天室拉黑,他手机号也换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全圆佑的耳边只能听到店里邻桌女学生们唧唧喳喳的欢笑声和桌上肉块在烤肉板上“滋啦滋啦”的叫嚣。

“本来分手了做朋友的话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这样,我挺害怕见到他的。”

这是今晚饭桌全圆佑说的最后一句话。



把全圆佑送回家,权顺荣看着他颤颤悠悠下车,拖沓着步子走进小区门,高高的背影瘦削得真和那个离开的人一样了,叹了口气,然后自己驱车回家,进门后连上了家里的WIFI,手机同时叮咚一声推送了一条SNS更新。

@Wonwoo_717:夜里一个人往家里走,本来身边是有追踪你直到安全走进家门的人在,然而现在只有至亲送到小区门口的微小福利了。

权顺荣捧着手机哭笑不得,自己耗油耗时送他,还不是怕他状态不好胡思乱想,结果反而被嫌弃了。

想留点什么恶言评论给他,权顺荣挑着眉毛纠结半天,最后还是默默点了个赞后甩了手机去洗澡了。



2.

全圆佑和金珉奎在一起三年,这样的话如果要算日子,也是达到四位数的大数目了。

全圆佑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和金珉奎在一起的了,只模糊记得,是自己告的白。

那是某个周六的午夜,距离零点只剩下十几分钟了,他和金珉奎在网上聊天室里用手机闲聊着。

夜里本来脑子就混沌,连当时话题也忘了,全圆佑就这么突兀地表了白,那时候,彼此也只是比朋友好那么一点点的交情而已,对方还要叫他一声“哥”。可金珉奎快速回复来的消息让全圆佑在大半夜,脑子变得像浇了冷水又浸入热水一般地清醒。

“好啊。”

他以为我在开玩笑还是他在开玩笑?

还是我刚才自己在开玩笑?

全圆佑瞪着眼睛半晌,揉了揉头发,还没来得及回复,又看到对方发来的第二条讯息。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关心哥了,只是没想到你会……”

“那么说来我喜欢你应该比你久吧。”

“……你睡着了吗?”

“……哥?”

看起来似乎是急性子的男人。

后来全圆佑才知道这是金珉奎一贯的聊天模式,一个个短句分开来发,占屏面积大,语气里倒又有白羊座独有的霸道。

“我没睡……那什么,谢谢你。”



“谢我什么?”

“……也没什么好谢的。”

“哥早点睡吧,晚安。”



全圆佑是心思细腻敏感又不爱说出来的类型,脑子里好像明白的很多、感受的很多,但是自尊心强,于是什么都不表现。

金珉奎比全圆佑小了半年多,但是性格里却有与生俱来的责任感,照顾人,却又没有意料中那么驾轻就熟的样子,只是像流水一样,在小事里付出关心。

全圆佑印象最深的是某次和朋友们一起去游乐园。

他不敢玩那些高空旋转的惊险项目,就管着大家的东西站在下面等。金珉奎他们从设施上下来的时候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混沌,虽然玩得开心但显然也是受刺激不轻,当然,也有几个兴致高涨活蹦乱跳的奇怪体质毫无变化。

全圆佑去买了冰水分给大家,递给金珉奎的时候,他看起来依然没有恢复,只是一言不发地接过矿泉水,拧开了瓶盖,然后递回来。

全圆佑一愣,推回去,金珉奎的手在半空中悬停了几秒,他看了全圆佑一眼,才缓缓地将嘴凑到瓶口自己喝了起来。

全圆佑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他喝,心里想起来,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买来的零食,对方总是把第一口先送到自己嘴边,饮料也是直接拧开瓶盖,给全圆佑喝完了他再喝。

午后的阳光有些晒,众人打算找地方休息吃点东西,室内店铺早已没有空位,大家便在户外的草坪上铺毯席地。

全圆佑占据了长毯一角,脱了鞋就爬了上去,毯子就这么大,同行的朋友却不少,金珉奎和另外一人买了食物回来时,已经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了。

全圆佑挪了挪位置示意金珉奎过去,金珉奎走上前,从全圆佑空出来的几平方厘米位置的左边绕到右边,然后把他赶去左边,自己再坐了下来。

有女孩子从包里翻出阳伞来遮阳,全圆佑发觉自己被罩在不大不小的阴影里。回头一看,金珉奎坐姿端正,背脊莫名挺得很直,既让自己靠着舒服,又微微侧身刚好挡住了晒下来的阳光,反观自己,随意慵懒地半靠半躺,享受着专属的待遇。

金珉奎看到全圆佑仰视上来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咧开了小虎牙,带上一抹似乎只有两人才能体会的笑容,又调开目光,重新和对面的朋友聊起了昨晚某歌手在市里的公演。

阳光正好,全圆佑闭上了眼睛,无言而珍惜地感受着这安全感的每一分每一秒。



全圆佑就是这么善良的人。

即使分手的时候,两人有多么歇斯底里剑拔弩张,毫无理智可言,可是才不过一百天,他却满满地只记住对方的好,记着两人的温馨。

然后独自难受着对方的消失于人海。

而且明明是全圆佑主动提的分手。

全圆佑不知道,也不敢想,金珉奎在这一百天里,是怎么度过的。

如果一如寻常,与自己的情绪起伏完全相反的话,全圆佑希望自己永远别知道。

因为他怕自己知道了,会更难过。



#

1.

转眼十二月底。

……

“哥……”

“圆佑哥。”

“全圆佑!”

全圆佑被自己的梦境惊醒的时候,床头的夜光时钟才刚显示着早上五点多。

在梦里,他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像金珉奎,却又不是百分之百像,急促而连续的呼唤让梦中的他陷入了无措和恐惧。

醒过来,他望着空白的墙壁——本来那里挂了金珉奎最爱的乐队的海报,现在只剩下一颗小小的钉子——不自觉皱起了眉毛,然后意识到什么,生生地停止了动作。

如果金珉奎还在他身边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捧起他的脸,眼对眼地模仿自己的表情,明明很滑稽却还笑开了说“哥,你皱眉毛也好可爱——”

真该死,一到这种安静独身的时刻就会想到他。

好吧,毕竟因为以前他从来都不会让全圆佑自己一个人。



睡醒了就索性起床。

今天要去给办婚礼的智拉当免费苦力,这样只不过是省了一个份子钱而已——不过看在至亲的面子上,全圆佑也就妥妥地忽视了这些细节。

小新娘一大早就在闺蜜伴娘的陪同下换婚纱、化妆,核对婚礼流程,新郎那头也有兄弟帮忙,全圆佑插不上什么手,只能担当起司机的角色——原本这也是权顺荣来干的,不过那男人昨天晚上估计又是一顿通宵玩乐,早上困得不行,开车来接自己的路上就哈欠连天,全圆佑实在不敢把性命搭给这个瞌睡虫,于是半路换人上了驾驶座。

全圆佑的驾照很早就考出了,开车技术也不赖,只不过是懒而已。以前有金珉奎,开车又快又稳,全圆佑也乐得安闲,后来分手了,金珉奎和车一起离开了,全圆佑就变成了有驾照的无车族,直接导致了他越来越懒得出门。

——怎么又想到金珉奎了。

全圆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看了一眼瘫在车后座睡得很香的权顺荣,一时心气不顺,伸手推搡了一把将他弄醒。

“唔哎呀你干嘛!!”

“别睡了这都出来多久了。”

“不是你开车吗我睡会儿怎么了,智拉她们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才去酒店呢……再睡五分钟……”

“呀!”

“……那睡三分钟……”

全圆佑撇了撇嘴转回头,望着车前不远方那棵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大树,如今只剩下单薄的枝杈,树叶落光,高高的鸟巢冷清十分。



“呀圆佑……”

“嗯?”

“你是因为今天金珉奎会来,所以紧张吧……”

不知发呆了多久,突然听到脑后传来一阵懒洋洋拖长了音的话语。

全圆佑一时语塞,沉默下来没有回应。

他以为权顺荣一直睡着,殊不知对方一直透过车子后视镜观察着他的表情——每到紧张而焦虑些什么的时候,全圆佑就会蹩着眉咬起下唇,把心事都摆在脸上。

虽然这些年已经能够隐藏几分,但是还是会有最亲密的人一眼看破。

金珉奎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权顺荣。



当然了,至亲什么都知道的。



2.

载着几个帮忙的朋友又陆续奔波了几个地方打理婚礼事宜,所有人终于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

去看新娘的时候全圆佑被生生拦在了门外,闺蜜们用“新娘休息室男人怎么能随便进”的理由,打发他去附近的咖啡店买咖啡上来。

于是全圆佑一脸郁结,耸着鼻子走出酒店大门,他心想今天看在大喜之日的份上,不和女人计较。

“六杯美式,嗯,打包。”

空气随着音乐起伏的是温暖而心安的咖啡豆香,此时店里人不多,全圆佑点完单走到不远处的空位置坐下等待。

全圆佑托着下巴,随意地看起店内投影在墙上的爱情电影,听到店门被推开,撞击风铃的声音,浅浅瞥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僵在原地,两秒后直直低下头别开了身子。

他慌忙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店内那只巨大的公仔吉祥物背后,然后便听到店员礼貌的问话:“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唔,我先看看。”

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连梦里都会出现的声音。

全圆佑紧张地咬紧了下唇,眼珠在眼眶里来回了转动了几下,充分显示了他的不安——这突如其来提早的见面是他不想面对的,更何况只有两人,尴尬程度不敢想象。

全圆佑甚至都不知开口打招呼该说什么话。

这一切暴露出的,只有他对金珉奎的放不下——而全圆佑却固执地认为,那是出于对金珉奎的“愧疚逃避”。

全圆佑说:“珉奎他估计是挺恨我的。”

全圆佑说:“我现在挺害怕见到他的。”



而恨的可能是还在乎他的念头,害怕的可能是在对方面前溃不成军的自己。

明明是想念的。



“4号单的美式咖啡——”店员在柜台另一头的取餐处叫了一声,全圆佑手里的点单振铃也适时响起,他把外套拉好了拉链,戴好了连衣帽,故作镇定低头玩手机,径直走到那里,拎起纸袋就走出了店门。

——装作不知道就好了,不用对视也不用问候。



“先生,先生你决定好了吗?”

金珉奎将停在挂壁菜单上的视线收回,微笑着对店员说:“……和刚才那位离开的先生一样吧,一杯冰美式咖啡,谢谢。”



3.

女子栗色的发挽成一个温顺的髻,光碎碎地缀在鬓角。一袭纯白的裙缀满蕾丝与繁复的花纹,在大理石地面上溢开,身旁的男人西装革履,额发梳整,帅气而稳重。两人站在敞亮的舞台中央,沐浴在浪漫的灯光里。

仪式正在进行着,尹净汉在台上唱着抒情动听的祝歌,全圆佑等一众亲友坐在观礼席的一区。

智拉本来是约全圆佑来帮忙唱祝歌的——他总是有着莫名的歌唱野心,曾经认真地跟自己提过这个要求——可是当知道全圆佑失恋了以后便换成了尹净汉。也许是良心不忍,要看着自己正为情伤所困的至亲在这么甜蜜的场合下表演,甚至台下还会坐着他昔日的恋人——这种场景,她实在是不敢想象。

“好想恋爱啊。”全圆佑听着歌,默默念了一句。

权顺荣的脸原本朝着舞台的方向,听到他几近耳语音量的话语,转过来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把视线又往他们所坐在的圆桌的另一边投去。

金珉奎正好好地坐在那里,欣赏着舞台上的祝歌表演。

——百密一疏,安排宴席座位时,自然地将至亲朋友们放在一起,却忘了照顾到这两个分手不久的人。

刚才金珉奎入座的时候,仪式即将开始,所以他只是轻声和身旁的朋友打了招呼,又用眼神浅浅扫过在座的各位,点头简单致意了一下便坐下来,开始看新人的红毯入场。

那目光从全圆佑脸上经过的时候,没有半点停留,就像普通人一般,全圆佑怀疑他或许甚至没有认出自己。

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意料之中的尴尬被若无其事取代,全圆佑心里的情绪反而更加翻江倒海无法言明。



酒席开餐后,两位新人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走到他们桌来敬酒。

全圆佑在这之前其实只见过新郎一回,没有到很熟的程度,全桌大概只有崔韩率和对方有在几次派对聚会里聊过天,不过现在他走开去接电话了,所以全圆佑还真不知道该和新郎说些什么好。

“新婚快乐,要好好照顾智拉啊,不过我猜可能会很辛苦的……”全圆佑尽力想改善气氛,但是总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很违和。

“我和圆佑是十年多的朋友了,你要是以后对我不好他一定会来揍你的!”智拉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笑容,故作严肃地对新郎说道,可是在对全圆佑还不熟的新郎耳朵里听到这话,就变味成了更违和的意味。

“是吗,那或许,全先生您还是单身吗?”新郎笑眯眯地开口,仿佛是宣示主权,又仿佛要为自己不必要的担忧找点借口。

“不是单身。”

全圆佑不假思索,回以笑容,一言既出,语惊四座。他甚至感觉到了桌对面一直默不作声听着对话的金珉奎抬头射来视线。

智拉的脸上也难掩惊讶,她并不和新郎多谈朋友的感情私事,所以新郎也不知道全圆佑的往事。

“圆佑你——”

“我有正在交往的人,你们认识的。”

在座有几位至亲已经不安地往金珉奎方向看去,而后者此刻正静静地听着全圆佑继续说下去。

“是Sophia,韩率的妹妹。”

崔韩率这时来的正巧,还没意识到这一桌诡异而微妙的气氛,听到全圆佑叫自己便上前问了句:“怎么,叫我干嘛?”

有人抢先道:“Vernon,圆佑和你妹妹在交往?”

“……啊!?”

崔韩率一脸“开什么玩笑我咋不知道”的惊愕表情叫出口,被众人以“亲哥也不知道妹妹和至亲在一起”的理由嘲笑了。

“她不让我和你说啊,不信你问她。”全圆佑一脸云淡风轻,表情真挚地看着崔韩率。

对妹妹择偶管理得极其严格的崔韩率看全圆佑实在不像是说谎,皱着眉瞪了他很久。而新郎又很没眼力见地补上一句“那希望早日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啦!”被崔韩率的杀气眼神二杀,智拉见状赶紧急匆匆拉着新郎离开。

全圆佑对崔韩率赔了个小心翼翼的眼神,虽然是弟弟,但遇到妹妹相关就是原则问题,玩笑不得。他坐下来,看到金珉奎早已低头自顾自摆弄着手机,没有在听了。

——全圆佑当然是随口开玩笑的,但他发现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不仅金珉奎一点不在意,而崔韩率反而智商突降地相信了。

不过至少在他人的眼中,这一场“昔日情侣两人谁先脱单”的纯粹只关乎面子的较量,他赢了。



直到宴会结束,众人踩着灯火夜色走出酒店,看到金珉奎在门口坐上一辆拉风红色轿车的副驾驶,全圆佑才有一点懂了。

金珉奎他不在意,是因为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必要与自己比。

沉默却决绝地做给自己看,相比之下刚才的自己显得幼稚而无聊,没想到是先提分手的人却无法先摆脱心头的束缚。然后全圆佑才发现,今天晚上这几个小时,他和金珉奎没有说上一句话。

即使期间发生了理应有交集的风波,对金珉奎而言却不起波澜。

比形同陌路还让人悲哀。



“圆佑,你刚故意做给珉奎看的吧。”

“啊?”

回家路上,权顺荣开着车,突然开口问道。

“Sophia怎么可能会和你在一起,你说谎还打算连我一起骗?”

“……感觉还是要和韩率解释一下。”

“没事,胜宽聪明得很,刚才来问我以后马上就帮你在韩率那里开脱过了,不过,你觉得珉奎会相信你吗?”

“……我不知道。”

“圆佑,你听我一句,别折腾了,你不觉得伤的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吗?”



全圆佑心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从始至终都好像是我一个人在难过啊。他想起来即使是分手那时候,金珉奎也根本没问原因地答应了。

这样想来事后竟觉得不可思议。

金珉奎啊,明明我们以前那么相爱了三年。

整整三年呢。



#

1.

暗涩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去,却也打不醒金珉奎被身边明暗彩色灯光迷乱了的神智。

“金珉奎!别喝了,你怎么回事啊。”

李知勋忍无可忍,手指在玻璃桌板上叩了叩,朝对面那个歪着头发呆的人。

“哥你喝吗?”

“你刚才婚礼上没喝够啊?”

“……”

又不说话了。李知勋有些懊恼。

婚礼结束大伙各回各家,半路上被一个电话重新叫到这里来,本以为只是兄弟间单纯叙叙旧,谁知道看到了这么个状态——和婚礼上精神奕奕的金珉奎完全就是两个人。



“珉奎你结束的这么早啊,回家吗?”

在附近和朋友聚餐的小姨在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收到侄子的短信,说顺路一起回家。她凑着时间点接到了人,却感觉这小伙子周身气氛十分诡异。

“啊——在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还有地方要去,小姨你先回去吧。”

送走了嘟囔着“既然不回家还让我提早结束聚会来接你”怨言的小姨,金珉奎招手打车,随口报了个地址,意识过来才发现自己又要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所以说呆在首尔就会把人逼出抑郁——几乎每个角落的记忆都会像密封不住的香氛般,从缝隙中钻出,蔓延,然后让你意识到:啊,我和他来过这里。

今晚的全圆佑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金珉奎看着车窗外飞退的街景夜色,忍不住又想起全圆佑。

——女朋友?韩率妹妹?

全圆佑你骗人也好歹能让观众值回票价,怎么这么看不起对手。所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幼稚的把戏即使和外人玩,也不要拿来找我了。

也是,我现在也是个外人。



话这么说,金珉奎心里还是空虚得像凭空少了块什么,是稍不留心就会掉入深渊的不安全感。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金珉奎强制性打断了自己胡天海地的乱想,眼见着目的地的霓虹招牌已经能看到,掏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拨了个电话。



……

“喂?”全圆佑正洗完澡,走到客厅喝水,刚拔下充着电的手机就显示了来电。

“知勋?你在哪儿啊。”

“在Royal,有事找你,你过来吧。”

李知勋虽然平时不太爱闹腾,但也很少用这样严肃而不起波澜的语气和全圆佑说话,不带上惯有的温柔方式着实让全圆佑心头一颤。

“很急吗?我都打算睡——”

“很急。”

又不说清楚就兀自挂了电话,全圆佑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瞪了半晌。李知勋以往有事,更多是找权顺荣而不是找自己,这回如果是说“急事”也许还真的是非去不可的重要了。

——而且又是在[Royal],虽然是常去的地方,但毕竟是个酒吧,指不定遇到麻烦了。

全圆佑想了想,快速换了衣服,揣上手机和钱包就出了门。



叮嘱司机开快一些,当他惴惴不安地踏进Royal的时候,氛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异样,微微侧身避开经过的一群人,全圆佑眯了眯眼睛试图找到李知勋的身影,却被兀然响起的歌声钉定在原地。

再也迈不开一步,然后几近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酒吧内打了束光的立麦舞台。

金珉奎。



“等一下再进去吧,在敏感的日子里,

手表发出的声音,和好奇心相比,多少变短的疑问。”

……



金珉奎静静站在舞台中央的立麦前,双手扶住话筒,微微驼着背抬着头,银色的聚光束折射出漂浮的尘埃,在他周身起落摇晃。

他唱着歌,闭了双眼轻微皱了眉,脸色是在灯光下不容易分辨出的醺醺浅红。

——金珉奎喜欢舞台,全圆佑知道的。

——金珉奎不爱喝酒,全圆佑也知道的。

所以,以前他们虽然经常来Royal,但喝酒的常常都是全圆佑,金珉奎只会点汽水或柠檬茶。Royal是金珉奎的前辈哥哥开的,对方同样是玩音乐的人,有时候没有安排驻唱的日子,金珉奎和全圆佑就会上台唱着玩。

这首歌是全圆佑很中意的一个音乐人刚出道时期写的作品《글쎄》,它一度是全圆佑最喜欢的歌。

“这首歌讲的是失去恋人的状态,真的很有共感。”
“哪里来的共感……哥你失去过我吗,或者是别的恋人?”
以前全圆佑为了让金珉奎也听这首歌,曾经认真地解释给他听,被他口头调戏以后沉默地半强制把半边耳机塞给他,再单曲循环。



此刻,全圆佑猜测,金珉奎一定是醉了。

“你在这儿。”一直入口的阴影里,全圆佑回过神才发现李知勋走过来到他身边了,“位置在那儿,过去坐吧。”

“不了——”

“只有金珉奎一个人,没别人,我也是被他叫过来不久的而已。”李知勋指了指台上的人,“我有事得先走,你看他的样子……”

欲言又止,全圆佑知道李知勋想说什么。

——看看金珉奎这幅清醒时伪装完美,卸下防备便袒露了潜意识真心的样子。

全圆佑沉默,垂下眼睛。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放他在这里一直喝下去不太安全,所以叫你出来帮忙而已。”

“再怎么说,是朋友嘛。”

李知勋抛下最后一句话,不由分说便给全圆佑指了方向,掉头离开。



于是金珉奎一曲终了,从舞台上拖沓着步子走回座位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独自坐在原位,抬着眉毛抿酒杯沿,无言望他的全圆佑。



2.

“你怎么……!”金珉奎虽然醉得头昏脑胀,但还是能辨认出全圆佑的模样。

甚至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几秒清醒,全圆佑看到他骤然放大了的双眼。

“知勋有事所以叫我过来看着你。”

不知道他后半句是要接“……在这里?”还是“……会过来?”之类的话,全圆佑索性打断他,接了话头。

“我不用看着,哥你走吧。”金珉奎摆手,自顾自坐回位置上,一手扶上还盛着半杯子酒的玻璃杯。

金珉奎不爱喝酒,一是因为讨厌酒后头疼,二是不习惯醉酒时把握不住自己的感觉,全圆佑上一次见他喝得这么猛,还是几年前金珉奎被一个很信任的兄弟骗了钱,得知了真相的当晚。

被背叛,被抛弃。

金珉奎是这么重感情的人,他只会在心上被真真实实戳了刀子时,才颓废到几近空洞。

那一晚的金珉奎痛苦迷茫到咬着酒杯喃喃自语,双眼半闭半睁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全圆佑,而全圆佑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沉默地陪着他。

那时候全圆佑和金珉奎在一起没多久,坐在两个人住的公寓里,昏黄的暖色灯光打在金珉奎的侧脸上,全圆佑只想着:以后不会再让他这样子了。

谁知道,再一次看到他沉在酒精里,始作俑者是自己呢。



“别喝了,跟我走。”全圆佑一扬手,拿过玻璃杯饮尽剩余的酒,捋着头发就付钱拖人离开了Royal。

两个人都没有座驾,全圆佑架着金珉奎站在冷飕飕的路口打车,金珉奎眯着眼睛四处看,乱招手,倒也被他唤来了一辆车。

先把醉了的塞进去,自己再坐了进去,全圆佑如说了千百万次的熟练那样,报了个地名,车子发动行驶,他才意识过来——刚才说金珉奎家地址的举动,自然得有点太好笑了。

正想到这里,听到金珉奎靠在座椅上悠悠地说了一句话,也许是冷风把他吹醒了几分,清冷又略带戏谑的口气有点恢复了。

“我家地址还记这么牢啊。”

“我们只是……闹翻了,又不是车祸失忆了。”

全圆佑习惯性回嘴的时候不顺畅地顿了顿,本来已经溜在嘴边的“分手了”被他生生止住,不安地看了一眼司机,换了个其他的词。

他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直直撞上金珉奎盯着自己的目光,在黑夜里,在车窗外变换明灭的灯光下,反而更显明亮无穷。

“酒醒了?”

“没醒。”

金珉奎抛出两个字把头别开,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在金珉奎家公寓小区的门口下车,全圆佑见对方也没什么需要照顾的症状了,挥挥手就打算往地铁站走,回自己家,反正只是自己一个人,没必要浪费钱再打车回去。

他不知道金珉奎站在小区门口,没有走进去,直到看着他走进地铁站消失后,才迈开步子。

却不是往家的方向,而是重合那人的步子,走向地铁站地下通道。

同一辆列车,从相邻的两个车门上车,隔着归家的人群,金珉奎站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因为个子高而不花力气就能被找到的全圆佑。

他把下巴埋进了灰色的围巾里,盯着墙上的站名路线发了会儿呆,然后掏出手机戴上了耳机听歌。

三个月来没有好好地、安静地看过他。

金珉奎才知道,那段全圆佑还没搬到他家住的日子里,他原来就是这个样子,晚上一个人回家的。

——一个人的时候会听什么歌呢?

全圆佑没听歌。他本来是想听的,翻着歌单看到那首《글쎄》又无法控制地想到刚刚分别的那个人,拇指定住了几秒,等到屏幕黑下去也没有点,于是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只挂着个空荡荡的耳机在耳朵上。

后来他给李知勋发了个消息,大意是金珉奎已经回家了,自己现在也在回家路上。对方很快回过来“知道了”,一看就是一直等着自己这里报平安的消息,他便不自觉笑了笑。

金珉奎在这头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笑,却也见状而微微弯了弯嘴角。



先后下车,全圆佑晃荡着步子,手插口袋径直出车站,走回了家,金珉奎却拐去了附近的便利店,又买了瓶烧酒出来。

便利店的店员奇怪地看着店外那个刚离开的客人把酒倒出来往自己衣服领子和下摆上洒了几点,又皱眉喝了几口,也没喝完就连瓶带酒丢进了垃圾桶。

……

“你,怎么会在这儿。”

全圆佑打开门,感觉场景太奇妙,问句太熟悉,主角也没变——不过这次是他问出口的。

“我忘带了钥匙。”

全圆佑看对方冻得脸都白了,又是喝了很多酒将醒不醒的状态,心里想想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还是侧身把对方放进来了。

“为什么来找我?”

“你离我家最近。”

全圆佑快速想了想,的确无法反驳,翻出拖鞋给他。

“怎么过来的?”

“走路。”

“……”

“地铁。”

怎么能告诉他“我跟着你过来的”这种话呢,金珉奎想着,脚步趔趄了一下没踩稳拖鞋,往全圆佑那儿倒去。全圆佑感觉到对方意外的凑近,扑鼻而来的酒精味道好像比刚才都浓烈几分。

“你是发酵了吗,怎么越来越臭……”

扶住,然后不动神色地推开,全圆佑走回客厅,然后绕进卧室。

“所以呢,今晚在我这儿借一宿吗?”

以前朋友们聚会打牌看球之类的都会在彼此的家里住,所以即使对方是分手的恋人金珉奎,全圆佑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就当普通兄弟来对待。

——也许心里是有异样的,不说罢了。

他讶异的是金珉奎居然会愿意找他住,而不是找权顺荣啊徐明浩他们蹭一晚,或是随便找个宾馆开个房间。

于是金珉奎被督促先去洗澡,去除身上的酒味,全圆佑抱了被褥到客厅里来。

待两个人都洗漱完毕后,全圆佑就回了房间,不过五分钟又跑了出来,叫金珉奎进去。

“干嘛?”

“你是客人,你睡里面。”

金珉奎不动声色地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全圆佑却没给他时间多想,踹了一脚就关了房门,自己坐上了客厅的地铺。



以前金珉奎住过全圆佑家,不过没几晚,后来全圆佑搬去和金珉奎一起住的时候,中间碰上金珉奎楼上的邻居装修,所以嫌闹腾便转移到全圆佑家过了几天。

那时候两个人直接睡在卧室里,就像普通的恋人一般习以为常。

——不过现在是“客人”了。

全圆佑不认床,反正里外都是自己家,很快就入睡了,半夜被屋外道路上的喧闹声吵醒,便踱到厨房里喝水,那水本来是给金珉奎烧的,酒后头疼是因为身体缺水,本来打算提醒他睡前喝一杯下去,后来忘了也就没了下文。

想到这里,全圆佑走出厨房,穿过客厅和走廊,轻轻旋开了卧室门把手。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床榻上的沉眠。

全圆佑端着杯子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坐在边沿上,窗帘缝隙里一点一点吝啬地滴进月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着双人床中央睡着的人。

全圆佑把杯子缓缓撂上床头柜,却没控制好高度,杯底撞在桌角上,发出不轻的“咚”的一声。

期盼着不会把人吵醒,毕竟对方是习惯睡得很死,早晨怎么也叫不醒的金珉奎。可是金珉奎却鲜有地浅眠了,他睁了眼睛,看到床边坐着一个黑影,咫尺距离。

没有什么被惊吓或被吵醒的恼怒,全圆佑意外地看到金珉奎就这么睁开了眼睛,停了几秒,辨认出了呆呆愣在原地的自己。

然后突然坐起身来,手臂伸出被窝,还带着温度,环住了自己,手心覆在了自己单薄睡衣覆盖着的脊背上。

“哥。”

“圆佑哥。”

全圆佑心头一停——是的,是梦里那样子的呼唤。

不同寻常的嗓音来自醉后的嘶哑,是金珉奎。

梦里的是金珉奎。

现实里的也是金珉奎。



全圆佑认命了。

他提着的那口气缓缓呼出在金珉奎的耳际,放松了身体,抬起手回搂,像以往无数次的拥抱那样,将头埋进了金珉奎的颈后。

自我解脱般闭上了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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